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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傻子”堂婶又名“新媳妇”,是我四奶的儿媳。她的真名叫王翠萍,却很少有人叫,而“傻子”或“新媳妇”的名字却远播到十里八村的。听母亲说,“傻子”是从外地逃荒到我们村的。六十年代初期,“傻子”堂婶从外地来我们村时已饿得奄奄一息,正倒在我四奶的门口。四爷过世得早,四奶和她“结巴嘴子”的儿子苦度着时光。好心的四奶救了“傻子”,并收留了她,于是她就成了我的堂婶。
我总是问母亲人们为什么叫堂婶“傻子”或“新媳妇”?母亲说她缺心眼呗,小孩子别打听大人的事。但不知为何,我总感觉到堂婶并不傻。在那个以“成分为定论”的年代里,我们家的成分不好,爷爷奶奶以及我的父母老是在大会小会上被批斗,我们弟兄几个便成了“地主羔子”,老是受人欺负,“傻子”堂婶总是装疯卖傻地护着我们。有一次,我又被小中踢伤了鼻子,顿时鲜血流个不停,是“傻子”堂婶吓跑了小中,给我洗净了血,并找了些棉絮给我塞住了流血的鼻孔。我记得她曾小声地对我说:“天总会要晴的。”我当时才五六岁,不明白她说得是什么意思,长大后才理解堂婶话语的意思,那个时代,真是太难为堂婶了。
堂婶生育了三个孩子,都十分伶俐可爱。“天有不测风雨,人有旦夕祸福”,堂叔在一次冬修水利的时候,被砸伤了腿,四奶也患病在床。“傻子”堂婶既要照顾老的又要抚养小的,家族里的人们都说真难为了“傻子”,虽说常常有人去帮助,但沉重的负担还是压在堂婶的身上。有一天,村里来了一辆吉普车,两位穿着中山装干部模样的人四处打听找到了堂婶,他们要带堂婶走,堂婶死活不愿意走。自那个时候以后村里人开始由衷地敬佩“傻子”堂婶。原来“傻子”堂婶的父亲是邻县的县长,刚刚恢复了工作,就派人找他的女儿来了,来人看到堂婶是个“疯子”,而且堂婶也不愿意跟他们走,就留下一些钱回去复命去了。几天后,堂婶的父母都来了,他们相拥哭得那个伤心啊,让村里人都为之动容。她父母本来有带她走的打算,但看到堂叔家的状况,以及堂婶信誓旦旦地说她要报当年四奶收留她的恩情,她现在不能离开这个家的推辞后,她父母含泪离开了。四奶,堂叔,家族里的人们以及四邻八乡的村民都为“傻子”堂婶的“壮举”流了泪。“傻子”是县长的千金,“傻子”有情有谊,“傻子”堂婶的故事被人们演绎成了一个美丽的传说。后来,四奶死了,堂叔的腿也好了,家里也分了几亩责任田,可堂叔不务正业,好吃懒做,一头扎进了赌博场欠了一屁股债,堂婶一怒之下领着三个孩子一走就是几年。再后来,听说“傻子”堂婶从外地挣了许多钱在村里办了一个木线条装饰材料加工厂,大堂姐也考上了重点大学。堂婶挣了钱不忘众乡亲,为村里修了路,还建了一所小学校,堂婶还被当选为县人大代表,成了当地的名人。后来由于堂叔醉酒后的一时疏忽,一场大火把堂婶辛辛苦苦经营的加工厂化为灰烬。堂婶对堂叔心灰意冷,独自一人离家出走了。有人说她到南京大女儿那去了;也有人说她在省城里发展;也有人说堂婶被堂叔气的死在外地了。众说纷纭,堂叔经常询问儿女们堂婶的下落,儿女们都是避而不谈。堂叔怀着愧疚的心四处闯荡找了三年多才在南京找到“傻子”堂婶,她开了一家饭馆,生意很是红火……
好久没有回老家了,家乡的人和事渐渐有点淡忘了。前不久,儿时朋友阿风来我家,多年不见,我们彻夜长谈,共同回味童年时光和村里的人和事。阿风告诉我说“傻子”堂婶患脑瘤去世了,我悲恸万分,“傻子”堂婶的音容笑貌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。她真是太不容易了,在那个时代里装疯卖傻,为了报恩,和不争气的窝囊的堂叔过了一辈子,婚姻是痛苦的,是不幸福的。堂婶又是坚强的,有韧性的,她趟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。“傻子”堂婶是美丽善良的,她用她的真情诠释了人间的大爱。她永远活着我们的心中,我永远怀念我的“傻子”堂婶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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